談 CoC 的情報管理

當教授在塵封的舊書中尋找不起眼的歷史資料，找到了什麼？偵探在雜亂污穢的現場尋找蛛絲馬跡，得知了什麼？法醫在被害者的屍體上尋找到了邪惡肆虐的證據，那是什麼？

調查，是克蘇魯的呼喚遊戲的主旨，也是恐怖氛圍與營造的關鍵。

玩家進行調查。而你，守密人，你必須看守情報。

情報管理的目的

在進行情報管理以前，我們必須知道，為什麼該進行情報管理。基本上，情報管理包括以下目的：

鋪設軌道：玩家需要足夠的情報才能前進，相反，當玩家沒有某些情報，他們就不會前去那裡。情報決定了地圖的規模，也決定了調查員可能前進的方向。
經營場景：讓線索以最合適的方式出現，而不是讓他們像是天上掉下來一樣。讓鄉野傳聞從一個被嚇壞的醉漢的嘴中說出，讓遠古文獻在圖書館的最深處被找到。線索是推進的關鍵，也是場景的調料。
避免過度揭露：有些情報對於後續場景的氛圍具有毀滅性的效果。過於清楚的情報讓親眼所見的事物被清楚理解，過於精準的理論與猜測減少了懸疑的空間。製造困惑與誤導的可能性，讓玩家對前進戰戰兢兢。
真實性：世界不會主動回答我們的問題，路人往往沒有我們要的情報。現實世界是如此，因此虛構世界也必須如此。現實是：除了調查員與他們的盟友，沒有人在脈絡之中。沒有真實性，恐怖感便不會出現。
完善調查員定位：調查是有意義的，是因為調查並不容易。如果所有人都能完成調查，不需要執著或是非凡的才能，那麼神話將也難以掩蓋在人類文明之中。調查員的探索具有價值，不只是因為他得到了成果，也是因為這成果並非理所當然。

情報管理的核心，首先是要區分不同效果的情報。情報的效果包括：

推進：這種情報的目的在於推進故事，它指出了故事正在發生變化，給出調查員接下來可能前往的場景、人物或地點。推進效果的情報往往獲得的門檻最低。因為，當缺少它，故事將很難前進。
提示：這種情報的目的在於提供玩家方向，它預設了正確的、至少是可行的方向。當玩家弄錯了這類情報，除非情況允許你懲罰他們，否則你必須修正玩家所得知的情報。這類情報往往需要一些比較困難或聰明的調查才能取得。
懸疑：這種情報的目的在於製造懸疑，它暗示了故事的可能性，但是並不直接說破。讓玩家懷疑並且保有懸念。一個用於懸疑效果的情報，通常不具有推進或是提示效果。
誤導：這類情報是無用的（像是和神話看似無關的歷史訊息），甚至具有誤導性（可能由潛伏的邪教徒所散佈）。安排這種情報有兩個目的：一、增加真實性；二、讓玩家角色進入更危險的境地。

但是，即便情報往往具有明確的效果，守密人也不該讓玩家知道究竟他們現在獲得的情報屬於哪一類。

玩家就像是在黑暗中摸索前進的迷途者，守密人遞出的繩索，可能通往斷崖，也可能導向深谷上的吊橋。

大部分時候，守密人應該保持中立。最好的作法，是將調查當成一場認知遊戲，玩家將在無數不確定事物中，確定哪些是證據，而哪些不過是妄想。這個遊戲有兩個需要注意的面向：真實性與認知態度。

邪神潛伏，但克蘇魯神話預設了無神論的世界觀。因此，機械性、無寓言性、虛無中立到殘酷的世界，必須被當成世界構成的基調。

因此，環境的基本脈絡不該圍繞著調查員的目的來進行。當一名角色問酒保「最近有沒有什麼奇怪的事？」他得到的更多是「最近的外來人不知為什麼變多了」，而不是娓娓道來一個調查相關的鄉野傳說。

人類文明的基調是神話保守主義的——亦即，人類並不真正相信神話的存在。即便親眼看到了神話的跡象，人類的理智都有可能因為保護機制而拒絕承認神話脈絡。

調查的本性因此是科學的、保守的、高度脈絡依賴的。在這樣的限制下，調查員對於神話進行片面的、怪異的、扭曲的、不可靠的認知活動，這便是 CoC 式調查的基本風格與最大魅力。

現實是不可理解的，但調查員能做的卻只有理解。讓他們為理解而慢慢走向現實，但現實最終是無法理解的無限恐怖。這是人類在面對克蘇魯神話時的必然處境。

真實雖然是假的，但是是我們能給予的最好的。

調查員為了各種理由而參與其中，有的只是想知道真相，有的是為了更實用的理由，譬如，想要阻止邪惡。

調查員為此進行一次又一次複雜而冗長的認知與學習。透過無數的問答、探尋以及主動地參與場景，甚至涉入危險。如何問答、如何學習、如何認知，因此將是重要的。

守密人，無論何時都該把認知的態度記在心中，並在正確的脈絡下以正確的語言、術語、語句進行描述。

發現：通常發生在有明確方法論的情境下獲得的情報，這類情報具有高度的限制性，但是內容通常可靠並且具有可驗證性。脈絡：科學研究、考古調查、實地勘查、研讀等。
相信（或覺得）：通常發生在你要提供的情報並不明確，甚至只是角色主觀意見的時候。這些情報可能無法理解，或是只是隱約有這樣的印象。脈絡：印象、神入、幻象等。
感覺到（或知道）：通常發生在你想將事實作為情報提供給玩家的時候，這些事實可理解、並且明確。脈絡：觀察、推論等。
得到證言：通常出現在你希望通過 NPC 而非其他事物提供情報的時候。這類型的情報的可靠性完全由來源所決定。脈絡：審問、交際、請求等。

即便是相同的線索，依照它們所在的脈絡不同，它們將展現為完全不同的情報。也就是說，「使用什麼技能」不會是問題，「能夠得到什麼」才是重要的。

因此，請鼓勵玩家思考「究竟我想知道什麼」，而非自顧自地將答案扔給他們。

同時，一邊思考，如果玩家希望以某種方式取得某項情報，你可以安排的最好最有趣、懸疑的可怕場景會是什麼？

封面圖片：d26b73, Baker Street